羊城晚报记者 王倩 实习生 屈蔼欣 通讯员 蔡珊珊 广州有个世界最大的“蚊子工厂”，他们能生产“绝育蚊子”，来大幅度降低传播登革热等疾病蚊子的数量。22日，羊城晚报记者走进这家神秘的工厂，发现他们已经进一步升级，引入核技术提高“绝育”的效果，还将这项先进的生物技术向农业害虫方向拓展，“绝育蝇”也在研制之中。

蚊子别想“越狱”

在广州科学城有一座现代化的大楼，其中的绿色格子间和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不同。但在穿上防菌外套、戴上帽子走进一扇门后，一切都大有不同。

“这里的邻居知道我们在养蚊子，他们没意见。”说这话的是“蚊子工程”的生产主管王晓华。他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层层隔离让人确实感觉到蚊子想要“越狱”是非常困难的———进入每一个车间或实验室前，都要先进入一间有两个门的小房间，门上都安装着强力风幕机，蚊子很难穿越。而工厂里每个工作人员在手上没工作时都会挥舞着电蚊拍，把偶尔从笼子里跑出来的蚊子干掉。

当然，就算被这样的蚊子咬一口也没太大关系，因为它们都不会传播疾病。

全球首台“蚊子X光机”

和此前一年多的工作相比（羊城晚报曾多次报道），“蚊子工厂”目前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一台特制的“X光机”，这台国际原子能机构和中国联合研制的机器是用来给蚊子进行“辐照筛选”的。

原来，工厂生产出的带菌蚊子是雌雄混杂的，但野外释放时只能释放绝育了的雄蚊。“因为带菌雌蚊放出去，虽然产生的后代不能再传播疾病，但起不到绝育的作用，蚊子的数量不会减少。”王晓华说。据了解，释放绝育雄蚊的方式被称为“种群压制”，以让蚊子数量大幅减少为目的；释放带菌雌蚊的方式被称为“种群替换”，蚊子不会绝后，但以后出生的蚊子都不再有传播疾病的能力。在澳大利亚应用的是“种群替换”，而在广东试点用的则是“种群压制”。

目前“种群压制”技术最大的难点在于雌雄分离，已有的方法是通过物理筛选，但这种方法会有大约0.1%的雌蚊漏网。科学家们曾经使用最原始的人工手段进行二次筛选———把蚊子放到冰箱里轻微冻晕，四脚朝天地躺在显微镜下，就可以清晰看到漏网的雌蚊。但这种方法显然效率极低且有误差。

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技术支持下，今年3月一台X射线辐射仪投入使用，利用雄蚊比雌蚊对X射线耐受性略高的特性，通过特定的剂量辐射，破坏雌蚊生殖腺，使可能带病雌蚊也永久绝育，有望把压制率提高到99%-100%。该仪器由国际原子能机构与奚志勇团队共同研发，是全球首台结合核技术与生物技术的X射线辐射机。

害虫也可“绝育”

“蚊子工厂”两个特殊的实验室代表了新的研发方向———对稻飞虱和实蝇的生物绝育压制技术。实蝇每年导致广东水果业损失高达几十亿元，而稻飞虱每年在国内造成上百亿元损失。传统通过农药灭杀的方式效果很差，对人体和环境破坏也很严重。

如今，奚志勇教授团队开始研究将沃尔巴克氏体转入到这两种害虫体内，目前，稻飞虱已经成功研制出了稳定共生胚胎。如果成功达到伊蚊绝育的效果，未来这项技术为农业挽回的损失不可预估。

八问“蚊子工厂”

“人造蚊子”是哪里来的？

目前“蚊子工厂”周生产绝育雄蚊约500万只，如此庞大的数量当初都是从一只“母体”繁衍而来。2011年前后，团队通过对上千只健康蚊子胚胎的注射，从中筛选了一只与沃尔巴克氏体达成稳定共生的胚胎，最后长成一只雌蚊。庞大的实验室带菌族群由此诞生。

这么多蚊子怎样饲养繁殖？

只有雌性蚊子在产卵前才需要吸一次血，所有的雄蚊和非产卵期的雌蚊都可以靠糖水生存。蚊子卵孵化成的幼虫孑孓用调制的饲料喂养。在“蚊子工厂”里，产卵前的雌蚊可以享用羊血。吸饱了血，蚊子就会去湿润的棉球上安心产卵了。

释放出去的蚊子会咬人吗？

能走出实验室的只有接种了“疫苗”的绝育雄蚊，而雄蚊是不会吸血咬人的。所有蚊子成年后，都要进行一次“性别筛选”———把蚊子们放进两片只有微小缝隙的玻璃板之间，由于雌蚊体积大，雄蚊体积小，用水冲刷后，雄蚊就会掉进缝隙底部而被筛选出来。

蚊子携带的生物菌会传染？

沃尔巴克氏体这种菌只在昆虫体内生存，无法在人体内生存。

此种群若灭绝会影响生态？

自然界的蚊子种类超过3000种，传播登革热、寨卡等病菌的蚊子种类很单一，通过人为干涉很难大面积彻底灭绝，即便完全灭绝也不会破坏生物链。而且相比传统的农药灭杀等方式，对其他物种的伤害几乎没有。

引入核辐射的方式安全吗？

国际原子能机构副总干事杨大助介绍，核技术除了用于人们熟知的核电核武器等领域，其实在农业、医学、水资源保护、环境保护等方面都有广泛应用。辐照技术类似于X透视检查，不会有人体残留。只要控制好剂量做好防护，就能保证安全。

其他国家也用过类似技术？

南美洲的危地马拉、墨西哥、巴西等地都有大型工业化昆虫不育技术生产工厂，主要解决果蝇等农业害虫的防控工作。危地马拉和墨西哥每周可以生产30亿的绝育昆虫，每周都运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进行释放，已经持续了20多年。

何时才能在市区彻底灭蚊？

除了南沙和增城的实验释放区外，奚志勇团队准备下一步在增城进行试点。他希望在未来2-3年就可以逐步推广应用，最终目标是覆盖整个华南有人类居住的地区。

小知识

沃尔巴克氏体，是一种在自然界节肢动物体内广泛存在的、接近立克次体，并能经卵传递的革兰氏阴性胞内共生菌。它天然存在于全球约65%的昆虫种群和28%的蚊虫种类中，携带不同型别沃尔巴克氏体的雌雄昆虫交配后产生的卵不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