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特派通城记者 卢欢
1937年8月13日，淞沪战役爆发。中日双方几十万大军拼死搏斗两个多月，到10月底，国军撤离上海，仅留下一支坚持最后抵抗的部队。
这支部队是国民党九集团军第88师262旅524团，在上海闸北已与日寇激战70余天，至此时，官兵伤亡十之八九。为掩护主力部队撤退，10月26日，师长孙元良命令以524团1营为骨干力量，组成一个加强营，由团副谢晋元统一指挥，固守闸北四行仓库。当晚至10月30日晚，谢团400多人与数以万计的日军血战，击退日军数十次疯狂进攻，日军死伤惨重。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四行仓库保卫战”，是“淞沪战争”中的最后一仗。四天四夜，孤军打出了中国军人壮烈、英勇奇迹，打出了军威、国威，打出了中华民族的气节，也打出了一个流传千古的英雄集体——“八百壮士”。因当局软弱，他们后撤到英租界时，被缴械软禁4年，之后又过了4年流放生活，直至抗战胜利才有部分人回到上海。其后几十年，大多数人生计无着，又遭受不公平待遇，命运多舛，让人唏嘘。
“八百壮士”实际上只有400多人，其中，湖北籍占80%以上，通城战士有200多名。今年正值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听闻被誉为“八百壮士的故乡”的通城县正筹备为“八百壮士”编一本书、拍一部剧、建一个馆、立一块碑，长江商报记者上周赴该县约访多位地方志史研究者和民间寻访者，探访“八百壮士”在当地的遗存及其后人，发掘幸存壮士的人生故事。
◎赶赴前线
乘一辆货车，
匆匆抵达前线
“以前不知道‘八百壮士’主要是通城人，等到修县志时挖出了这段尘封的历史，我们才开始有意识地搜寻查找这方面的资料。”在通城县档案局的一间办公室里，原副局长吕杏庐对长江商报介绍自己对“八百壮士”的研究情况。
“八百壮士”如何与通城结缘？据他调查，通城籍壮士原属一支湖北保安部队。“通城保安大队是地方武装，是国民党维持地方治安而建立的，有四个中队，抽去上海打仗的是第一中队和第三中队。淞沪会战中，国军伤亡惨重，多次补充兵员，最后一次补的就是通城兵。”之所以补通城兵，原因有三：一是通城的地方武装有军事素质，战斗力强；二是这边靠近蒲圻铁路，方便调剂部队；三是中共代表江渭清搞的通城区域性“国共合作”谈判成功后，当地抗日热情高涨，“团结抗日，一致对外”、“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等标语贴满大街小巷，一批批在押“政治犯”从牢狱中放出，有的又慷慨请缨。比如，原任通城保安大队第三中队队长的石美豪等人。
1937年9月10日左右，石美豪、唐棣两位队长带领200多位通城兵赶赴前线，在蒲圻赵李桥上了火车，到汉阳蔡甸“九栋营房”，奉命编入湖北保安第五团。从各县紧急征调来的湖北保安部队在此进行了20多天的整训。
据“八百壮士”赤壁籍幸存者田际钿后来回忆，出征前，这支部队先在汉口中山公园门口参加了武汉各界召开的壮行大会，从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陈诚手中接过“湖北保安五团”团旗。在雄壮的军乐声中，全体官兵通过市区到大智门火车站乘火车，沿途店铺燃放鞭炮欢送，市民们挥手致意。
“当时乘坐的是一列货车，为防日机轰炸，火车只能夜间运行，行行停停，七天七夜(一说五天五夜)后才到达上海南翔火车站，接兵部队领着我们经过一夜急行军进入上海市区，住在火车站大楼。”
此时已是10月中旬，第88师262旅524团正在上海鏖战。反复厮杀的两个月里，这个部队据说已补充了五次兵员，等到湖北兵到达时，每连最多只剩下了七八个人。由通城匆匆而来的两个中队，全员补充到第一营。通城兵就这样参战了。
◎固守闸北
以一敌十，浴血四行仓库
10月26日，国民革命军开始撤离上海。古都北平陷落，现又轮到最繁华的上海。虽说抗战是持久战、消耗战，可一开战就三军尽墨一败涂地，足以让人寒心。
当时，蒋介石下令，国军主力部队撤退到苏州河南岸，苏州河北边务必留下一支得力之师坚守。大多资料都称这是“为掩护主力撤退”。通城文史爱好者、“八百壮士”寻访工作小组成员李斌则告诉长江商报记者另一种理由：蒋介石不肯善罢甘休，希望中国部队能守到11月上旬九国的公约签字国布鲁赛尔会议，向世界显示中国人死战的决心；中国代表要在会上控诉日军侵略，争取国际舆论支持。
命令下达到88师师长孙元良手上。委员长要求留下“得力之师”，是留下整师还是只留一个旅？如今无法知晓孙元良当时是怎样考虑的，总之最终偌大一个城市只留下一支几百人的部队孤独支撑。固守88师司令部驻地闸北四行仓库的重任，则交给了524团团副、黄埔军校毕业的谢晋元。
谢晋元得到一些增补武器，费好大工夫才凑齐了四个连400多人（号称800人，人称“八百壮士”）。从通城保安队充实的两个连200多人全部囊括在内，一个不少。
四行仓库是四家银行(金城、中南、大陆、盐业共同出资建设)的储备仓库，六层楼，钢筋水泥结构。此刻仓库西面和北面已被日军占领，东面是公共租界，南面是苏州河，对岸也是租界。仓库与未被占领的中国地界完全隔绝，成为一座孤堡。
为什么一定要守这栋大楼？士兵们一概不知，他们只知道要打入侵的日本兵。他们用仓库里的小麦包、玉米包构筑外围工事，用货物做掩体堵住门窗，还将八二型迫击炮弹的保险装置拆掉，把炮弹当作手榴弹投向敌人。从26日晚到30日晚，枪炮声连成一片，孤军浴血奋战四天四夜，以一比十之悬殊，打退敌人无数次进攻。
“八百壮士”抱定必死信念，争先杀敌。他们早已立下遗嘱：“余一枪一弹誓与敌周旋到底，流最后一滴血，必向倭寇取相当代价！”最后一天，孤军自损20多人，歼敌200多人，伤敌600多人。四行仓库依旧巍然屹立，国旗高高飘扬。
三位英雄，三段惊天传奇
吕杏庐对长江商报特别提到了这场激战中的三位可歌可泣的通城籍英雄。首先是三连连长石美豪。他身先士卒，骁勇善战，身上多处负伤，仍舍生忘死，坚持战斗。营长杨瑞符在日记中记载：“午后三时，该连长石美豪面部被弹穿，血淋满面，他仍用毛巾敷着，不离阵地。不久，该连长腿部又被机枪洞穿。”
另一位是排长王长升。10月28日深夜，14岁女童子军杨慧敏冒着生命危险游过苏州河，爬到四行仓库楼下，将一面国旗交给团长谢晋元。谢团长将国旗交给王长升，让他将国旗升在四行仓库顶楼。没有旗杆，他就找来两根竹杆捆在一起，枪林弹雨中，硬是将国旗升上楼顶。四行仓库四面被重叠的“太阳旗”，“米字旗”包围，而今升起中国旗，士兵们志气高涨。
还有一位是舍生取义的葛先录。10月30日，大批日军向四行仓库逼近，几辆日军坦克冲破铁丝网，眼看就要冲破大门，情况危急。壮士葛先录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弹，从窗口跳下，在日军坦克前拉响了炸弹。
这同样是一场有成千上万人目睹的敌我厮杀。咸宁学院丁一教授调研时收集了当时上海各方反应的材料。据他描述：“市民捐献各种食品、香烟及其他生活用品等，络绎不绝，并经忠勇之士传送到四行仓库。一些外籍人士也捐赠大批粮食和食糖。其中有一德籍妇女竟用汽车装载大量面包委托英租界守军代为传送……报纸、慰问信件也源源不断地送到‘八百壮士’手中，这些信札来自社会各界，有团体的，也有不少出自名人之手。何香凝女士在致函中写道：‘八百壮士’的英雄气概，‘使我们感动得流泪，但等我们赶到沟边，却又不能通过，只有静穆地向对岸注视，遥寄我满腔虔敬亲爱之忱。’”
这次保卫战的成功，重振了因淞沪会战受挫而下降的中国军民士气。虽也吸引了国际社会注意力，但并未如蒋介石所希望的那样，给中国抗日战争带来实质性支援。
（作者： 编辑：何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