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八部委78个学会协会：领导兼职“撑场子”

　　 北青报记者调查八部委78个学会协会领导干部兼职情况显示

　　 三成协会存在“兼职官员”

　　本周三，中央第十巡视组向科技部反馈巡视情况，指出对所主管的学会、协会缺乏有效监管，干部兼职过多。连日来，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了8个部委所主管的78个学会、协会发现，有21个协会存在行政机关领导兼职情况，占比近三成。有专家认为，行政机关与协会脱钩的改革力度将加大，同时也需要出台细则。

　　关于兼职级别

　　部级局级“混搭”

　　北青报记者统计发现，21家存在行政机关领导兼职的协会，兼职领导级别各不相同，主管单位的部级、副部级、局级、处级领导都有兼职的情况，而他们兼任的职务也覆盖会长、副会长、理事长、副理事长等。比如工信部的中国通信学会，由一位副部长担任理事长，而财政部也有一位副部长担任中国会计学会会长。

　　局级干部兼职的也不少见，司法部一位局级干部担任中国监狱工作协会副会长。而中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协会的四位副会长全部是目前在职的局级干部。还有的协会，由不同级别的领导“混搭”，比如中国科学技术院所联谊会，理事长为科技部一位原副部长，而八位副理事长中，有两位是现任科技部官员，包括一位副司长。

　　关于兼职领导数量

　　多位部领导扎堆同一个协会

　　北青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存在领导兼职现象的协会，其领导大部分由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兼任。但也有协会的领导由不同部门的领导兼任，北青报记者发现，这些不同的部门和该协会的主业多少有些相关性。比如中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协会的四位副会长分别来自中科院、中国工程院、中国科协、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而会长是科技部原局级干部。据了解，中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协会是由科学技术部、中国科学院等五家单位联合发起成立的科学技术社团组织，为此，这五家单位分别派出一人担任副会长或会长，出席重大活动或产生决议。该协会一年举办两次常务理事会，每五年进行一次换届选举，均需要这五家发起单位的负责人参加。

　　关于兼职“效果”

　　领导兼职可给协会“撑场子”

　　北青报记者采访多个由部领导兼职领导的部属社会组织发现，部领导多担任协会会长或副会长，这个职务在协会的日常运行中基本不承担工作任务，负责日常实际工作的是秘书长，秘书处下设的部门负责具体工作。会长、副会长不在协会设办公室，也不从协会领取报酬，一个部属社会组织的办公室贴着的协会通讯录，并不包括会长和副会长等职位的领导。他们平时基本不会出现在协会，只有会员代表大会、理事会等场合可能出席，另外，协会举办的一些活动，当需要会长或者副会长出席撑撑场面时他们也会出席。一位部属社会组织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 “会长就是挂个名儿”。

　　记者发现多个部属协会的会长所需条件一栏都特地注明，在所从事的业务领域内有较大影响。比如中国通信学会章程中提到本会理事长、副理事长、秘书长必须具备的条件中包括，在本会业务领域内有较大的影响。

　　部领导担任协会领导会给协会带来什么好处？一位协会相关负责人坦率地表示，社团不是政府部门，日常工作和发展并不容易，需要一定的资源来支撑，有的社团比如壹基金靠明星影响力，有的社团靠富豪的经济实力，而他们这样的政府部门下属社会组织，最容易靠得上的资源就是领导的行政资源和社会资源。

　　该负责人坦承请领导兼职主要是为了利用领导的影响力更方便地推进各项活动顺利开展，“比如举办一个活动，为了提升活动影响力，想邀请一些副部级的领导出席，那我们这边要是局级就不太方便了，而我们领导要是副部级就顺畅多了。”

　　聚焦

　　协会或成企业“娘家”

　　有协会靠“官员”旗号谋利

　　北青报记者调查了近10家某部主管的社会组织，发现不少由政府部门领导兼职的副会长在协会中从事业务指导工作，同时一些企业诉求也可以通过协会反映到主管部门。中国科学技术院所联谊会主要吸纳国家及地方企事业单位的科研院所，据有关负责人介绍，协会在政府部门和企事业单位之间架起一座桥梁。比如，联谊会不定期举办报告会，由科技部官员及专家学者向会员单位解读最新的国家政策和动态信息。同时，科研院所遇到的实际问题、利益诉求，也可以通过联谊会反映到国家主管部门，协会充当企业的“娘家”。

　　今年2月15日晚，央视《焦点访谈》栏目曝光了“中华医院管理学会”以评奖为名，将几十个奖项明码标价，颁给参会的医疗机构，借机牟取暴利。今年1月，“中华医院管理学会”在北京召开“2013中国医院管理学术年会暨颁奖典礼”，重头戏就是为与会者颁发奖项。评选活动所颁发的奖项有“全国十大百姓满意放心医院”、“十大百姓用药放心药企”等几十种专业领域奖项。只要缴纳28000元的费用就能拿到奖杯、奖牌和证书。据媒体曝光，该学会曾打着卫计委系统官员参与的旗号向医疗机构宣传。国家卫生计生委当时表示，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调查，对涉及卫生计生系统人员的情况，要严肃查处。

　　一些行业专家表示，许多官员在协会学会兼职，表面上看来不拿钱，但实际上许多协会都打着官员参与的名义搞一些营利性的活动，其中难免会有利益交换。

　　个案

　　27名正副会长

　　“官员身份”超半数

　　昨日，北京青年报记者查询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以下简称发改委）官方网站上的直属联系单位中，发现一个名叫中国交通运输协会的单位，副会长级别涉及部、司、局，不仅涵盖铁道、民航、公路、水运、管道等各部行业单位，甚至不少副会长还是司局级及更高级别的在职领导。

　　北青报记者随后查询中国交通运输协会官方网站发现，该协会成立于1982年，由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主管，是国内最早成立的全国性行业协会之一，协会横跨了包括铁道、民航、公路、水运、管道五种运输方式。除此之外，还包括邮电和解放军总后的军事交通。同时，协会同交通部、铁道部、商务部等13个部委一起，是全国现代物流部际联系会议的成员单位之一。

　　北青报记者在其网站发现，其会长、常务副会长各一人，仅副会长就多达25人，不仅包括前铁道部、交通部等原副部长任职，也有现中国铁路总公司副总经理、中国民用航空总局副局长、党委委员，国家邮政局副局长、党组成员、中国石油天然气管道局局长、解放军总后勤部交通运输部部长等司、局级及更高级别在位领导兼职。经北青报记者统计，在包括副会长在内的27人中，简历中官员的身份占14个，涉及铁路、管道、后勤、民航、邮政等系统，超过半数。这些官员中，有多名在职领导干部，也有退休领导干部，其中不乏正部级领导。另有包括铁道、民航、公路、水运、管道等各系统的国企高管共11人。该协会有如此大量的政府资源，入会门槛是否很高呢？记者进行了进一步的咨询。

　　北青报记者以一名需要入会的地方物流分会名义进行咨询入会事宜。协会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告知，入协会没有太多门槛，会费也并不是太高。“只要是正规单位或者公司，填会员表通过邮件发过来，普通会员年费是一千，常务理事年费五千，副会长单位收费较高，而且单位级别要高。”

　　对于急需资源的新入会单位，如何能够快速跟总会的高级别领导见面甚至交流业务，是否可以请一些在位的官员出席一些活动？该工作人员坦言：“要看你们具体的活动以及规模大小，不能说完全没可能，但是现在管得比较严，可能会有一定难度。”当记者咨询能否和领导拍照合影留念时，对方表示现在的形势不允许，“在职的肯定很难，你也肯定可以理解。”

　　但是该工作人员表示，每五年一次的理事会，一些仍在要职的副会长如果不能来，会派工作人员来，甚至每年一度的工作会也会有人参加。记者再三表达想邀请某领导出席剪彩活动时，对方表示如果入会了就是兄弟单位，为了表示支持，他们协会会尽量帮忙，“邀请函还是可以多发的，但是对方愿不愿意过来，我们现在也不敢打包票，主要是不确定对方那时候是否有公务，毕竟这个只是兼职。”

　　对话

　　脱钩力度会更大

　　改革或遇到阻力

　　对话人：邓国胜，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北青报：中办、国办的文件都提出行政机关领导不兼任社会组织领导职务，这么多年过去，为何还有很多行政机关领导担任下属社会组织的领导职务？

　　邓国胜：可以注意到，这些文件都是规定原则上不兼任，不是一律不准，都提出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有些老同志身体挺好，想发挥余热，还有一些行业协会想让领导担任领导职务。

　　北青报：这种情况有何利弊？

　　邓国胜：好处就是协会可以更好地利用政府部门和领导的资源，离政府更近，很多事儿更好办。弊端是让协会行政色彩太浓，太依赖行政机关，自主性和自我升值功能都比较弱。领导的廉政方面也可能存在风险。它肯定是有弊端的，所以一直在强调要改革。

　　北青报：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邓国胜：其实行政机关和行业协会等脱钩的事，近些年一直是热点，也经常被业界和学界议论，现在还是有很多兼职的情况，因为改革的阻力较大。一方面，有的政府官员对兼职有需求，他可以多一个头衔和身份，他认为可能会有助于对外交往等。另一方面，协会本身希望能有行政机关领导担任领导职务，哪怕挂一个名字，那么他举办一个活动，可能吸引力就会加大，更多人会冲着领导来。一下子要改掉这种既得利益有阻力，但是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将限期实现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真正脱钩。我认为力度将会更大，但这里的限期并没有提出明确的时间点，因此还需要出台一些约束力强的细则。（记者 李泽伟 见习记者 王晓芳 王斌）

　　内存

　　部门领导干部不兼任社会团体领导职务的做法有利于这些同志集中精力做好所担负的领导工作，也有利于实行政社分开。县及县以上各级党的机关、人大机关、行政机关、政协机关、审判机关、检察机关及所属部门的在职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得兼任社会团体（包括境外社会团体）领导职务（含社会团体分支机构负责人）。

　　——《关于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兼任社会团体领导职务的通知》（1998年7月，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

　　因工作需要、没有合适人选、所兼任的职务与本职业务相关等情况的，根据实际情况可以批准兼职。

　　——民政部对两办文件作补充解释（1998年）

　　加快实施政社分开，限期实现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真正脱钩。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